胡凤莲打断陆首长的话,“冲锋这两天好不容易看着像个人了,这距离他上次发病才过去几天,你又没事找事,刺激孩子干什么!”
“你看他目无中人的样子!”陆首长“啪”地放下筷子,脸不知是生气还是因为喝了白酒,变得通红,“我警告你……”
“爸,我知道你对我的期望。”
陆泽蔚又打断陆首长的话,“战争年代,你给我取名叫冲锋,是让我上了战场,冲锋在前,退却在后,大哥牺牲后,到了和平时期,你又给我取了大名,陆泽蔚,代表陆海空,你想告诉大家,你不但不会让剩下的亲儿子当孬种,还要让我成为三军优秀人才。”
陆首长怔住,出乎意料看着没有跟他针尖对麦芒,反而能心平气和回复他的儿子。
良馨也停下筷子。
原来他的两个名字,是这个意思。
“之前你总说我不成熟,我每次听了都挺不服气,今天我明白你说得对。”
陆首长更怔了。
胡凤莲也惊讶看着儿子。
“战场上瞬息万变,打的是速决战,不能慢,慢了,落后了,就要挨子弹,我们挨了子弹,后方的人民就要跟着挨子弹。”
陆
泽蔚这一次不但没有发病,反而异常平静,“下了战场,很多时候的决策就不能图快,越要快的决策反而越要慢,这个道理我今天深刻地明白了。”
餐厅里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。
过了不知道多少分钟。
陆首长端起酒盅,将杯子里的白酒,一饮而尽,放下杯子的时候,舒出一口气,看了一眼良馨。
陆首长接着说了一个故事。
有关卫远阳父亲的最后一战,是因为当时的前方指挥判断失误敌人的火力配系与兵力兵器,导致坚守阵地的人全部身亡。
“这是12师最刻骨的教训,一次指挥失误,付出的就将会是无法挽回的生命代价,时隔二十多年,指挥变得更为重要,因为我们的同志们再也经不起错误了。”
良馨这一晚没敢睡沉,一直在观察陆泽蔚的动静。
怕他发病。
“还不睡?”
“你怎么不睡?”
“我在写稿。”
良馨看着书架顶上的煤油灯,“要加些煤油吗?”
“煤油灯的光影响你睡觉?”
陆泽蔚从写字台的纸张里抬起头,“我去书房。”
良馨打了个哈欠,“你晚上不是还在说,不能图快?”
“我没有图快,这些观点一直都存在我的脑子里,今天只是找到了更好的方式将他们写出来。”
陆泽蔚说着,拿起钢笔继续低头在纸上写起来。
良馨看着他的背影,微微翻了个身,能从煤油灯下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高挺的鼻梁、弧度完美的唇,灯光将他的下巴勾勒得线条愈显分明,喉结下的风纪扣严谨板正,透着几分克己自持。
要是能一直不张口,克己自持后面,就能多加一个欲字。
克己自持的欲。
若再仔细观察,他的眉宇间其实还隐藏着一抹病气,那是精神折磨的残留。
病气透着一种禁锢感。
冬日干燥,良馨抿了抿唇。
“睡吗?”
“不睡。”
良馨翻了个身,裹紧被子,无趣打了个哈欠。
早上起床,发现牙膏挤好架在搪瓷缸上,白色毛巾叠好放在一边。
这是自动升级了夫妻改革的具体事项。
良馨端起杯子漱了口,将牙刷塞进嘴里,又想,难道是像昨天一样,觉得连累她了,因此感到抱歉,所以一大早晨就在生活内务上做得这么妥善体贴?
“你起床……”
陆冲锋出现在门口,面色惊讶看着良馨手里的牙膏。
很快,脸上出现一层薄红。
他抓了一把头发,整个人很不自在。
“这样久了,其实不卫生。”
良馨:“?”
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