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以前在家里糊过火柴盒?”
“打小就糊。”夏霞说话间,又沾好了一个,“以前公社就有火柴厂,都糊了不知道多少万个了,闭着眼睛都能糊出来。”
她卷任她卷。
良馨不再去看夏霞,也没坐下开始糊,打量着原驻军开过倒闭的面包坊。
糊火柴盒的实木大木桌,看起来是以前面包坊的白案,在这里揉面做点心。
往里面的隔间走去,良馨诧异,“这里居然还有两个大烤箱?”
“都是原来面包坊留下的。”夏霞来过这里,“我看设备都挺全的,但听说做面包没人买,点心也卖不掉,因为隔壁就是粮店,早上会做油条烧饼,豆腐坊会做豆浆豆腐脑,军人家属们以前哪还有闲钱天天去买那洋面包吃。”
良馨拉开大烤箱,发现里面放着月饼模具、鸡蛋糕槽具和各式点心模具,正想说话,外面突然听到推门的声音。
走出去一看,是眼睛哭得肿成核桃的李茅。
李茅似乎也没发现这里除了良馨还有别人在。
尤其还有钟雪莲在。
立马止住了哭声,抬起护袖擦了擦眼泪。
钟雪莲一愣:“你怎么了?”
“没怎么。”李茅使劲擦了擦眼睛,擦完眼睛变得更肿更红了,“我以后继续到这里来干活。”
“你不是第一批就进药厂了吗?”夏霞停下手上的活,“怎么回事?”
良馨走过去,拉开凳子,让李茅坐下。
李茅没忍住,哽咽道:“我不识字,培训后发现必须得识字,就去上扫盲班,结果谢参谋家属突然也要上班,她是高中毕业,就把留给我的位置给顶了,不要求识字的位置都有人了,我就被剩下来了。”
“谢参谋家属?”钟雪莲疑惑:“哪个谢参谋?”
良馨:“谢抗美的家属?”
李茅点了点头,眼里含着泪花,熟练拿起筷子挑起浆糊,涂抹在纸上,将纸叠成小方盒。
钟雪莲叹了口气,“识字确实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认全,药品事关人命,确实不能……”
“知道了!”
李茅将筷子丢进浆糊里,“用不着你在这教育我,我又没隐瞒过我不识字,我也想干不识字的活,我又没想着去药品包装车间!”
“谁教育你了。”
钟雪莲脸色也不好看,“又不是我把你给顶了,你朝我发什么火。”
李茅压不住火,“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假惺惺什么道理就你最懂的样子!”
“你……”
“你们不是来军营就认识的吧?”
良馨突然开口打断两个人吵起来的火花,“从前就认识?”
钟雪莲压下火气,“我们是一个公社的人,小学还当过一年同学。”
良馨点了点头,早就察觉出来了,看着掉眼泪糊火柴盒的李茅,往里面烤箱看去,思考片刻,才道:“只要一天能有一块钱工资,跟药厂一样,你就不难受了吧?”
李茅惊讶抬头。
钟雪莲和夏霞也跟着惊讶转头,看向良馨。
“冲锋!”
郑小军手里拿着钢笔笔记本,追上刚走出训练场的陆冲锋,“下午你们是不是要武装越野?是不是会经过东海公社?”
“你怎么还在11师?”
陆冲锋着急往军区服务社走。
今天是良馨第一天上班。
人走了后,陆冲锋才觉得自己考虑实在太不周全了。
怎么能给出良馨一个人去面包坊糊火柴盒的建议。
都是那天被良馨撒娇撒得脑子昏头了!
郑小军小跑追在后面,“冲锋,你下午经过东海公社,再买点螃蟹回来,良馨那天做的螃蟹实在太好吃了,我想在走之前再吃一次。”
“良馨哪有空。”
结婚这么久,他都没有让良馨,在没有他的陪伴下,自己去一个陌生地方待过。
想到那天良馨向他求诉,娇滴滴撒娇的样子……
良馨多么需要他啊!
再想到面包坊那么黑,那么空,那么冷,她一个小小的人待在里面的糊火柴盒,说不定正可怜巴巴流着鼻涕。
陆冲锋顿时心急如焚,大步跑起来。
“良馨,我来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