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里,没有永远剪辑不完的节目,难以伺候的综艺嘉宾;没有背不完的kpi,没有还不完的房贷车贷;更没有家长的唠叨,在他耳边絮絮说着他都这个年纪了,别再买漫画书拼乐高;这里就是他的乌托邦,他和他的基友们可以只聊a社的新番、聊steam的游戏、聊即将再贩的高达模型。
他被朋友们拉过去玩桌游,平日喝的加浓美式也换成了酒。咖啡厅老板也是沈临的朋友,俩人开了一局对战卡牌,杀得正酣。
他们玩嗨了,无暇注意到门口走进来一位穿着制服的服务生。
服务生站在他们身后,脸色有些焦虑,几次想开口,又找不到开口的好时机:“……老板?……沈先生?”
可惜他们都没听见。
颜玉琢主动走了过去:“请问有什么事吗?”
她一身盛装,如芙蓉摇曳生姿,服务生不好意思看她,脸微微红,说:“我是来找我们老板的。刚才外面有客人投诉,能否把音乐关小声些?”
颜玉琢问:“你没有告诉那位客人,今天的寿星佬是你们老板的朋友,你们老板也在这里吗?”
“说是说了,可是客人还是坚持投诉。”服务生说,“我还问那位客人要不要换到靠外的安静座位区,他也不同意,说自己就要坐那里。”
颜玉琢猜到了什么:“你说的客人是不是戴了一副玳瑁眼镜,长得蛮周正,就是看上去冷冰冰的?”
服务生惊讶:“您认识他?”
颜玉琢没有正面回答,只是说:“没关系,我去同他解释吧。”
反正沈临正沉迷打桌游,她消失一会儿应该也不会被他发现。
她迈步正要离开,没想到服务生又一次拦下了她。
颜玉琢:“还有什么事吗?”
服务生掏出手机,难掩激动地问:“芙朵莱雅儿,我能和你合影吗?”
颜玉琢微微颔首行礼,“这位勇士,如你所愿。”
合影结束,服务生举着手机兴高采烈地离开了,颜玉琢也提着裙摆款款走出小厅。
果不其然,在距离小厅最近的一组沙发雅座前,一道身影正端坐在那里。
明明他身下是柔软的真皮沙发,可男人的坐姿却板正极了,他背脊挺得笔直,仿佛在用尽浑身力气对抗周遭的欢乐气氛。
即使只看到他的背影,颜玉琢也能想象到男人唇角紧抿、蹙眉沉思的样子。
她心底叹了口气,绕过沙发,直接落座在了周珩止对面。
周珩止没有展露出惊讶的神色,想必早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。
“周老师,”她微笑,“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。”
周珩止的眸光轻轻荡了一下,落在了她金色的眼瞳之中。“为什么约我来这里?颜同学,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。”
“惊喜?但周老师你的表情,可不像是看到了惊喜。”颜玉琢语气平静,不疾不徐,“说起来,你觉得我今天的打扮怎么样?”
“……还不错。”周珩止回答得有些勉强,“不过作为学生而言,有些出格。”
“哪里出格?”
周珩止没说话,但他的表情说明,他觉得颜玉琢浑身上下哪里都出格。
是啊,即使这么热的天,他依旧穿着一身整齐西装,衬衫扣子系到最高,严谨禁欲,恨不得把自己框在那身一板一眼的衣服里;而她神采飞扬,粉发金瞳,一颦一笑皆是风景……他们坐在一起,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的人,她怎么可能不出格呢?
颜玉琢没有等到他的答案,也不需要等下去了。
“周老师,不,我应该称呼你为周先生,我想咱们不要再演这个无聊的师生戏了。”她决定摒弃一切试探,直接进攻,“你不是早就从沛沛那里知道我是谁了吗?我根本不是贵校的学生,我会出现在你的课堂上,不过是因为一份工作罢了。”
周珩止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秒,其实他当初去找颜沛沛要答案,就已经料到了她可能会告诉颜玉琢。不过,他原以为颜玉琢会继续装傻,没想到她如此坦荡地戳破了阻挡在他们之间的窗户纸。
“……没错,咱们确实没必要再演下去了。”周珩止难得有些焦躁,他拉开了束得紧紧的领带,镜片后的目光由上到下,没有一点遮掩地打量起颜玉琢,“你说得工作就是这个?——扮演别人?”
“没错。”颜玉琢自信应对,“我通过扮演角色,填补客户生活里的空缺,帮助他们实现愿望。”她抬手指了指隔壁小厅,“你难道听不到他们的笑声吗?”
“你说得倒是冠冕堂皇,不过是钻空子而已。”周珩止声音冷硬,“颜沛沛找人替她上课,按照规矩,我是可以让她挂科的。”
“规矩?周先生,你说得是什么规矩?”颜玉琢嗤笑出声:“是学校的规矩,还是道德的规矩?这个规矩是由谁指定的?难道你一生都活在规则之中,没有一次踏出过边界吗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身为老师,一次又一次联系我这个‘学生’,聊那些和学业无关的话题;你利用教授的身份,用挂科去威胁沛沛说出我的事情;如果按照你所谓的规矩,那这些又算是什么呢?”
周珩止呼吸一滞,张口欲辩,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驳。
在遇到颜玉琢之前,他的人生就像建筑蓝图上的墨线,循规蹈矩,从不出格。可是遇到她之后,那些横平竖直的线条忽然有了波动,跳出了早已设定好的框架,催促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向她靠近。
他的行为过界了吗?有吗,没有吗?——他骗不了自己,他的心早就过界了。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周珩止脸色苍白,却依旧维持着体面,“请替我向颜沛沛道歉,无论如何,我确实不该用职务之便威胁她。”
“这话烦请周先生自行去和她说吧。”颜玉琢毫不客气,“我的工作已经结束,我不会再替她代课。”
周珩止眉头蹙了蹙,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:“颜玉琢,你真的觉得那是一份‘工作’吗?”
“不然呢?”颜玉琢觉得
他这个问题莫名其妙的,“我有社保有五险一金有正规劳动合同,这不算工作,还有什么算呢?”
周珩止神色里带着明确的不赞同:“我听沛沛说,你曾经扮演过别人的未婚妻,甚至孩子的家长。”